我看着顾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和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命令姿态,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,只觉得荒谬。
“顾先生,”我冷静地开口,刻意使用了疏离的称呼,“我想你搞错了。第一,这里是我的办公室。第二,我没有家可以跟你回。”
我的平静似乎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激怒他。他上前一步,伸手就要来抓我的手腕:“苏然,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?跟我回去,别在这里丢人现眼!”
他的手还没碰到我,就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稳稳地挡住了。
是沈牧。
他依旧站在我身前,像一座沉稳的山,将我和顾衍隔开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:“先生,苏**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愿。请你尊重她,也尊重我们正在进行的工作。”
顾衍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,落在了沈牧身上。他上下打量着沈牧,眼神里充满了雄性动物审视领地入侵者时的那种敌意和轻蔑。
“你是什么人?我和我太太之间的事,轮得到你来插手?”顾衍冷笑,刻意加重了“我太太”三个字。
“以前是,现在不是了。”我从沈牧身后走了出来,直视着顾衍的眼睛,“顾衍,离婚协议书你看得很清楚。从我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只是法律意义上尚未解除关系的陌生人。所以,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工作场所。”
“工作场所?”顾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宽敞明亮、充满了设计感和艺术气息的办公室,嗤笑道,“苏然,别玩了。这种小打小闹的设计所,能给你什么?你那点三脚猫的画画本事,也就只能哄哄外行。回来,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我还没来得及反驳,周围我们团队的设计师们已经露出了愤怒的表情。
周晴更是直接冲了上来,指着顾衍的鼻子骂道:“姓顾的,你懂个屁!苏然的天赋是你这种满身铜臭的商人能懂的吗?十年前她拿到普利兹克金奖的时候,你还在为你那个破公司拉第一笔投资焦头烂额呢!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她的专业指手画脚?”
顾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他大概没想到,在这个他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竟然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。更重要的是,周晴揭开了他最不愿承认的一块伤疤——他事业起步时,确实是我用那笔五十万的奖金,帮他解了燃眉之急。这件事,后来被他轻描淡写地定义为“夫妻间的互相扶持”,而那笔钱的来源,那个象征着我所有荣耀和未来的奖项,则被他刻意遗忘了。
因为他不能接受,在他最狼狈的时候,是我这个后来被他定义为“附属品”的女人,拉了他一把。
“晴晴,别说了。”我拉住了激动的周晴,摇了摇头。
跟一个活在自己认知偏见里的人争论,是毫无意义的。他永远不会承认我的价值,因为承认了,就等于否定了他这十年来对我心安理得地轻视和利用。
我转向顾衍,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淡漠:“顾先生,我最后说一次,请你离开。否则,我只能叫保安了。”
“你敢!”顾衍的怒火彻底被点燃,他猛地推开沈牧,再次向我逼近,“苏然,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?你别忘了,你父亲的公司,现在每年还有三成的订单是靠顾氏!”
这是威胁。**裸的威胁。
我父亲的公司是我外公留下的,一直是我爸的心血。这几年大环境不好,确实在很多方面依赖着顾氏的业务。这也是过去我面对顾衍的种种过分行为时,一再忍让的原因之一。
看到我沉默,顾衍以为他抓住了我的软肋,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:“怎么,不说话了?现在知道怕了?乖乖跟我回去,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。至于你父亲那边,我还会追加一笔新的订单。”
他以为,他赢定了。
可惜,他算错了一件事。他不知道,就在昨天晚上,我挂掉他电话之后,就立刻给我父亲打了一个电话。
我告诉他,我要离婚了。
电话那头,我那向来严肃古板的父亲沉默了良久,只说了一句话:“早就该离了。我苏家的女儿,什么时候需要靠出卖自己的幸福去换取生意了?回来吧,公司倒了,爸也养得起你。”
那一刻,我所有的委屈和顾虑,都烟消云散。
于是,我抬起头,迎着顾衍志在必得的目光,笑了。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纯粹的嘲讽。
“顾衍,你是不是觉得,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?你以为用我父亲的公司来威胁我,我就会像以前一样,摇着尾巴回到你身边?”我向前走了一步,与他只有咫尺之遥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你太高看自己了。那三成的订单,你现在就可以停掉。顺便告诉你一件事,我父亲公司最重要的核心技术专利,在我手上。这十年,我不仅在研究你的公司,我也没忘了帮我爸的公司更新换代。你信不信,只要我把这份专利授权给你的竞争对手,你那三成的订单,会变成你求着我爸都拿不到的负资产?”
这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,最后一张底牌。也是我留给他的,最大的“信息差”。他以为他掌控着我家的命脉,却不知道,真正的王牌,一直在我手里。
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,脸上血色尽失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一样,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眼中的震惊、愤怒、不可置信,取悦了我。
我懒得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退后一步,提高了音量,对一旁的周晴说:“晴晴,叫保安。就说有位不相关的先生在这里妨碍公务,影响公司正常运营。”
这一次,顾衍没有再阻止。
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很快赶到,一左一右地“请”着失魂落魄的顾衍离开。在他被带出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,他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有被背叛的伤痛,有被愚弄的愤怒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恐慌。
仿佛他亲手养大的温顺绵羊,一夜之间变成了能咬断他喉咙的恶狼。
他走了,办公室里却依旧弥漫着尴尬而紧张的气氛。所有人都看着我,目光各异。
我深吸一口气,转身向众人鞠了一躬:“非常抱歉,因为我私人的事情,打扰了大家的工作,也影响了公司的秩序。我保证,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。”
“没事没事,苏老师。”
“我们都支持你!”
团队的成员纷纷表示理解,金丝眼镜男甚至还对我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我最后看向沈牧,他正静静地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一丝八卦或探究,只有平静的理解和……欣赏。
“抱歉,沈总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我诚恳地道歉。
“不麻烦。”沈牧摇了摇头,他走到我身边,递给我一杯温水,轻声说,“做得很好。苏然,你不必为别人的错误而道歉。去休息一下吧,剩下的工作,我们明天再继续。”
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,像一股暖流,轻易地抚平了我心中最后一点波澜。我点了点头,接过水杯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顾衍的这场闹剧,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虽然激起了短暂的涟漪,但很快,湖面就恢复了平静。我的生活和工作,迅速回到了正轨。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“鸢尾”项目的设计中。我和团队一起熬夜画图,一起为了一个细节争论得面红耳赤,也一起在攻克一个难题后兴奋地击掌相庆。
这种纯粹的、为了创造而存在的快乐,是我在顾衍身边十年都未曾体会过的。
沈牧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自由,他从不干涉我的具体设计,只在关键节点上,以他精准而独到的眼光,提出一些方向性的建议。我们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,有时候,我只是一个眼神,他就能明白我的想法。
这天晚上,我们又一次加班到深夜,终于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概念设计方案。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沈牧两个人。
“完美。”沈牧看着电脑屏幕上最终的3D渲染图,由衷地赞叹道,“苏然,你真的把‘诗意’这个词,用建筑的语言翻译了出来。”
我笑了笑,心里充满了成就感。“是团队的功劳。”
“你太谦虚了。”沈牧关掉电脑,站起身伸了个懒腰,“走吧,我请你吃宵夜,庆祝我们旗开得胜。”
我没有拒绝。
我们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很有格调的深夜居酒屋。老板似乎和沈牧很熟,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安静的角落。
我们聊了很多,从设计聊到旅行,从艺术聊到人生。我发现沈牧是一个非常博学且有趣的人,和他聊天,永远不会觉得沉闷。
“其实我很好奇,”沈牧喝了一口清酒,看着我,“以你的才华,为什么会沉寂十年?”
我知道他迟早会问这个问题。我也没有隐瞒,平静地将我和顾衍的故事,当成一个别人的故事,简单地讲了一遍。
讲完后,我自嘲地笑了笑:“现在想想,那十年,就像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。我以为我建造的是爱情的宫殿,其实只是一个自我感动的空中楼阁。”
沈牧安静地听着,没有发表任何评判,只是在我说完后,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:“那不是你的错。你只是太重感情。而且,那十年也并非毫无意义。至少,它让你看清了一个人,也让你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,经历,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。”
他的话,像一剂良药,温柔地治愈了我心底最后一道伤疤。
是啊,经历,永远是财富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,是周晴打来的,语气焦急得像是要着火。
“然然,不好了!出大事了!”
“怎么了?慢慢说。”我心里一紧。
“甲方!甲方刚刚通知我们,说为了保证‘鸢尾’项目方案的最佳效果,决定引入另一家公司,和我们进行最后一轮的竞争性提案!赢家通吃!”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这意味着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,都有可能白费。
“是哪家公司?”我沉声问道。
周晴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,似乎在平复情绪,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是……顾氏集团旗下的,‘天际’建筑设计部!”
“天际”,顾衍用他座右铭命名的公司。
我握着手机,愣住了。
我能想象,这是顾衍的反击。他无法在私人领域上控制我,便要在我的专业领域里,将我彻底击垮。他要向我证明,离开他,我什么都不是。
居酒屋温暖的灯光下,我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。
沈牧似乎察觉到了不对,关切地问:“怎么了?”
我放下手机,抬起头,看向沈牧。我看到他眼中和我一样的凝重,却没有丝毫的退缩。
我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淡漠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被点燃的,名为“战意”的东西。
“顾衍,”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像是在对一个老对手下战书,“你以为这是你的主场吗?你错了。”
欢迎来到,我的世界。
【抖音】十年豪赌,我掀了他的桌全文阅读 试读结束